。厨房的门口,那把手工制作的笤帚斜仄着靠在锅炉旁。那一刻,调皮的孙女握着它当大马骑的画面,便清晰地映现在我记忆的屏幕上。
客厅的书架上,已落满岁月的尘埃。第三个格子上放着的那个罐头瓶儿里,孙女装进去的那只红蜻蜓,现在已经成为标本了。展翅飞翔的姿势,曾放飞了孩子的快乐童年,也曾送走了孩子炎热盛夏里的烦躁。书桌上,空空如也,孩子的作业本和那山一样的练习册已不见了,也许早被时光吞噬了。
琥珀色的阳光,透过窗户,斜照在土炕上,土炕却如一面石板,坚硬而冰凉得扎手。拎屋一筐苞米瓤子,攮进灶膛点着。灶膛、土炕和烟囱似乎也都生分了,开始倒烟,接着打戗,最后满屋都是烟耗子。我只得打开所有的窗户,推开所有的门。
原本熟悉的家,怎么感觉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呢?不过,几天之后,便释然而恢复了常态,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。
我又有报纸看了,因为我可以天天去邮局取报纸,还能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样报样刊。每天晚饭后,我又可以去单位活动室打乒乓球了,别说一晚不去,就是晚去一会儿,都会有电话热情催促,说再不来,他们就不玩了。
妻子更是大忙人,除了要去儿子家帮忙,还得起早贪晚地清除院子和园子里的杂草。当然,更要呵护那些可爱的小青菜:香菜、白菜、油菜,还有各种野菜,比如婆婆丁、马齿苋、荠菜等。
这么多菜,自家怎能吃得了呢?妻子总是送给邻里乡亲们享用。她总是一脸自豪和满足,说咱们家的院子和前后院的三个园子,养活大半个屯子!其实,不仅如此,还会给城里的新邻居一次次地捎去呢。
见到乡邻,都会问我:“怎么还没回街里呢?”我笑着答:“在屯子住的天数多了,就不愿意走了,再说,小园里啥菜不缺,更不想走了。”在乡亲们的眼里,好像乡下已不该是我的家了,我也好像不是旧宅的主人了。
其实啊,有离别,才有思念。离乡久,思乡切,更会念物而思旧,就像旧宅院子里的杂草,枯萎在时光里,来年还会再生。想到终有一天,一家人还要离开旧宅,回到城里生活,旧宅和大院子,还有小园子,将无人打理,我的心情就很沉重。
虽然终将离开,但我想:我裤脚上的泥水不会干,裤管里的菜籽和草籽也不会枯。不经意间,院子里的一只臭蚊子在我胳膊上叮了一下,如针刺一般,我拍死了它,胳膊起红疙瘩儿处,痒得难受。如果说乡愁是一种病症,不知这种土法的“针灸”,能否缓解我这个游子的症状呢?